32章 少佐的愤怒

日军的大队长愤怒地掼下了电话，带着几个随从乘着两辆三轮挎斗摩托车、直接奔向了绥靖军13团的团部。

卢彬的团部，占据的是原来县水产商会的会馆，非常气派的三进院落，典型江南园林小筑风格。由于比日本人早一步进驻武进县城，贪于享乐的“六子彬”有充分的时间把县城内的豪宅大院探了个遍，不仅为自己和家眷选下了一处精致的下榻宅院，还强行占用了水产商会会馆改做13团团部。

此刻，柳生少佐一行的摩托车，就轰鸣锐叫着扑到了昔日水产商会会馆的大门前。在门外站岗的两个绥靖军士兵急忙向日本人敬礼，而门内的岗哨则从来者气势汹汹的架势上感到了不妙，一溜烟儿地跑到里面报信。

正陷于焦灼不安中的卢彬，猛听得柳生少佐驾到，吃了一惊，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匆忙整理了一下装束就往院子里跑。结果，双方在庭院内迎头相撞。

“少佐，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卢彬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先打起了招呼。

日军大队长的身边，跟着一名通晓汉语的少尉翻译，系大队部的文职人员，在柳生劈头盖脸的咆哮质问下，该名翻译近乎同步将内容译给了绥靖军团长。

而听到这番翻译内容的卢彬，顿时目瞪口呆地戳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柳生少佐所质问的，竟然正是昨天发生在彭家店集镇的那场遭遇战！

“卑职……卑职已经派了部下……紧急赶往彭家店查看，现在还没有准确消息送回——”眼见日军大队长的脸色已经胀红得猪肝一般，卢彬急忙如是汇报。

柳生少佐草草听罢翻译、又趋前一步，伸手一把薅住了对方白衬衣的领子，逼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派部下赶往那个彭家店的？为什么不及时向我报告？”

湖匪出身的“六子彬”毕竟狡猾，情知如果说出实话、等待他的很有可能是少佐的耳光或皮靴，于是一只手指天发誓地表示，他是今天早晨才接到了第三营从月桥镇送来的消息，由于情报还未能确认，他紧急委派了副团长带人赶过去证实，并准备在情况做实后再通报皇军。

柳生少佐满腹狐疑地瞪着对方，一时难以分辨这个绥靖军团长究竟说的是不是实话。卢彬一见情势有缓，立即做出了邀请日本人进到屋内谈的姿态；日军的大队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松开了揪紧对方的手，怒气冲冲地拔脚走进了13团的团部。

卢彬的参谋长反应机灵，抢在柳生前面进入团部，直接将少佐引到了墙壁上的一幅手绘地图面前，亲手将月桥镇以及彭家店的位置指示给他看。

柳生少佐凝神盯住了这张地图上标注着的彭家店位置——在他的大队部里面悬挂着的军用地图上，并没有彭家店；其实，这个生疏的支那地名，他是直到刚才与联队长通话的电话里才第一次听说的。但是由于这场突发的小规模战斗竟然受到了位于苏州的师团司令部的意外关注，“彭家店”三个字，此刻已经深深嵌入了他的脑海中。

地图上一目了然，卢彬这个家伙的第三营驻扎的月桥镇，就在这个诡异的彭家店的北方，目测二者之间的直线距离大概十里上下。少佐格外注意到，这个毫不起眼儿的彭家店，其西侧不远便是浩瀚的滆湖。

此前的情报表明，支那军的正规武装从未到过那一带；而从驻防南京的岩松师团得到的相关讯息则可以证实，所谓的新四军，基本龟缩在南京长江以南的茅山地区打游击，该部属于支那国民政府军委会下辖的杂牌部队，很少与皇军守备部队正面交锋。其装备和战斗力，想必也都应该平平。

良久，日军大队长把目光从地图上彭家店那个点位收回，转头去看一直躬身伺候在自己身侧的绥靖军团长：“你的部队，曾经与这个新四军打过仗吗？”

卢彬的头立刻摇得像个拨浪鼓，表示自己甚至是第一次听说支那军有这个部队番号。

柳生少佐不无鄙夷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便大步流星地走到另一面墙的一张八仙桌前，一屁股坐下；卢彬以及参谋长原本跟在后面走了两步，发现日本人坐在了那里，两人便迅速停下，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站在了柳生少佐的对面。

“六子彬”还在吃力琢磨着彭家店的那场战斗何以这么快就传到了日本人的耳朵里——要知道，樱田联队的三个步兵大队，差不多都靠拢在京沪铁道线的沿线，以及京杭大运河的两岸；自武进县再向南，就几乎没有出现过日本驻军的影子。而那个该死的彭家店，不要说日本人了，自己手下的第三营应该都很少光顾，万万没有想到，三营八连那个许姓倒霉鬼，竟然一头在那里撞上了什么新四军，还一战折光了老本，并且如此之快就连累到了他这个当团长的！

“你的副团长走了多久了？”日军大队长阴沉着脸色又问了一句，但话刚出口，他本人就不等对方回答，转为命令道：“你不要在这里做缩头乌龟了，带上两个连，你本人亲自出动指挥，立即赶往那个彭家店！”

柳生少佐其实已经根据苏州的师团部和常州的联队部发来的情报，认定在彭家店一带确实发生了战事，所以决定不必等待绥靖军的侦察结果、而让他们马上出击，消灭或驱逐进犯到那一带的新四军。樱田联队长在电话里曾经提及：出现在彭家店的新四军一部、兵力不算很大，应该小于皇军一个步兵中队的规模。如此，让绥靖军13团从武进县城出动第一营的两个连，外加月桥镇上的第三营两个连，绝对足以在人数上形成压倒优势，一举完成战术目标。

给诚惶诚恐的绥靖军团长下达这道出击命令的时候，日军大队长的脑子也同样在费力揣测着：师团部究竟从何种渠道获知了几百里之外的彭家店之战的消息！？那里的原本并不紧要的战略位置，难道在下一步有什么重大部署吗？假如真的如此，那么自己就有必要亲自带领皇军部队过去巡视一番，以免在上峰面前措手不及。

柳生少佐所隶属的多贺师团，是去年武汉会战爆发前夕才从日本本土仓促组建、紧急转运至支那大陆的；并被直接部署到了支那江南的苏锡常地区。这个三联队制的新型师团，战斗力一般，陆军军部将其定性为治安警备师团而非野战师团，主要用来守备后方占领区。因此，整个多贺师团进驻防区后，经历的激烈战事廖廖无几；柳生少佐指挥的这个步兵大队，也仅仅与支那军的游击部队有过一些交锋，战斗规模无不局限在几百人以内，且从未遇到有力之挑战。

彭家店？新四军？日军的大队长禁不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恐怕仍然不过是一些抵抗皇军政权的散兵游勇罢了。卢彬的绥靖军，应该料理得了！